三藩市華人政治何去何從

教委徐安獲得全市大部分華人選區支持,但未能贏得其他少數族裔選票。李志威提供

三藩市日落區Irving街華人小商業林立,最關心治安問題。

華人積極參與罷免教委選舉。記者黃偉江攝

三藩市在任華人政治代表再失去兩席, 11月8日的中期選舉後,三藩市華人佔比最多的日落區,尋求連任的華裔進步派市參事馬兆明以49.1%比50.9%的微弱差距敗給溫和派的政治新秀殷嘉立(Joel Engardio)。而在校區教育委員競選中,在罷免教委後獲市長任命的華裔家長徐安(Ann Hsu)也未能連任。表面看來僅兩個席位,但已足夠令充滿挑戰的三藩市華人參政征途陷入最岌岌可危的時刻。

先來看看兩個華裔席位如何失去。據2020年的人口普查資料,區內亞裔居民佔比超過40%,中心地帶的亞裔人口更為55%以上,是全市亞裔人口佔比最大的區,稱為「亞裔區」也不為過。日落區使用最多的外語是中文,作為華裔,競選該區市參事有著優勢。自從2000年三藩市市參事會改為分區選舉後,22年間的市參事均是華裔出任。在2018年日落區前華裔市參事湯凱蒂不尋求連任後,迎來多年後首個開放議席選舉,當時的三位主要候選人也是華人,馬兆明就是在那場激烈的競選中勝出。

選區界小改選舉結果大變

今年不同的是,三藩市進行了每十年一次的選區重劃,日落區南部新劃入的三個小區,從投票結果來看,或許都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影響,因為這三個小區正是殷嘉立獲得華裔選票最多的地區。殷嘉立與馬兆明最終的得票數之差在500張選票左右,這也可以解釋為何馬兆明在落敗聲明中提到,選區界線的改變帶來不同的選舉結果。

三藩市華裔選民教育委員會行政主任李志威(David Lee)分析選舉地圖說,非華裔的殷嘉立獲得華裔選民支持範圍大過馬兆明,幾乎覆蓋日落區中部、北部以及南部,在該三地區得到華裔選票支持率均大於50%,南部新劃入的選區的比例更超過67%。再看馬兆明,則贏得區內西部和東部的華人支持,在西北和東北區均獲得58%以上支持率,但奈何其他三個方向均失守。

殷嘉立曾兩度競選第七區市參事但均鎩羽而歸。記者出身的他屬於政壇新秀,從未擔任過公職。李志威分析殷嘉立取得勝利的其中兩個原因,一是在華人選民中競選宣傳得利,二是選區重劃為殷嘉立帶來優勢。原本是第七區居民的他被劃入日落區,令其藉此改變競選職位。

李志威評價,這次選舉結果非常接近,馬兆明原本是可以贏得連任的,或許只差1000個電話拉票或者登門走訪200個選民家庭宣傳,就可以扭轉局勢,所以助選團隊任何時候都不應該鬆懈,應該戰鬥到最後一刻。

日落區因為華人眾多,一定程度上該區華人可以代表大部分三藩市華人的訴求。在競選前,本報訪問的日落區華人商戶們,大都表示最關心治安,商家們稱因為罪案頻發,店鋪關門時間越來越早,出來購物的人也比之前減少很多,空置店舖很多,收入遠不及從前。受訪者明確表示,只要能讓治安變好,誰都可以當市參事,對於是否一定該由華裔擔任,不少商戶並未看重。

罷免選舉吸引華人來表態

全市而言,華人選民佔比達到36%,因此在三藩市競選公職有著「得華人票得勝利」的鐵律,在日落區選舉中也再次印證。傳統上華裔參政的熱衷程度並不高,平日喜歡專注個人事務。不過今年兩場三藩市的罷免選舉,卻吸引了大量平時不投票的華人出來,原因是地檢官與教委代表著華人最關注的兩大事務:治安與教育。特別是教育,誰動了孩子的奶酪,華人家長可是會拚命的。

地檢官博徹思(Chesa Boudin)遭到罷免,是因為罷免者認為其對懲治罪犯態度不夠嚴厲,而教委被罷免則是華人家長反對市內的明星高中洛威爾(Lowell)入學制從擇優變成抽籤可能導致華人學生比例削減,以及被罷免教委之前發表過歧視亞裔的言論。這兩場華人積極參與的罷免選舉先後成功,不少主流分析是華人選票的影響力。

在華人選民為主的日落區競選市參事,是否會受到罷免選舉的影響呢?殷嘉立對兩個罷免均表達了支持,而馬兆明均反對。與政治立場是否也有關係?四年前馬兆明當選顛覆了日落區向來都是溫和派出任市參事的傳統,華人選民大部分也持溫和的政治立場。

四年前沒有新冠病毒,市民最關心的是嚴重的無家者問題與可負擔房屋短缺問題,保障低收入和少數族裔選民利益成為首要,那時的選民需要一位更加進步的市參事代表的聲音,所以馬兆明贏過其溫和派華裔對手。如今四年後,在經歷新冠病毒、治安變差、經濟不佳以及仇視亞裔後,選民的需要在不斷改變,日落區顯然重回到溫和派立場。

在教委選舉中,三名競選連任的教委都是在罷免選舉後獲市長任命接替教委席位的,其中徐安更是積極參與罷免運動的家長代表之一。李志威分析,徐安在11月選舉中仍然獲得華人選民支持,比如在三藩市多個華人較多的區,包括華埠、第一區、第四區(日落區)、第七區以及第十一區,她均獲得平均超過17%的華人選票。

三藩市華人失兩位代言人

但徐安在米慎區以及獵人角等以拉美裔和非裔為主的區,則未獲得足夠支持,最終以17.14%對17.74%微弱優勢,輸給了得票排名第三的裴義莎(Alida Fisher),而裴義莎並未獲得過多的華人選票。李志威總結,這代表華裔候選人在全市性選舉中,不能只關注華裔選票,還要團結所有社區。他認為,雖然徐安在競選前曾因一些關於其他族裔的失言而受到批評,但如果競選團隊積極扭轉,改變競選策略,是可以不受影響的。

競選勝利或失敗有多種原因,但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華人在三藩市政壇再失去了兩位代言人。這個影響會有多大?日落區歷屆華裔民選市參事中,余胤良(Leland Yee)、馬世雲(Fiona Ma)、丁右立(Phil Ting)、朱嘉文(Carmen Chu)以及湯凱蒂(Katy Tang)和馬兆明,有三人是在擔任市參事後再當選加州眾議員,確保了三藩市的兩位州眾議員代表中,多年來至少有一位華裔,而現任眾議員丁右立還僅剩兩年任期。

這次選舉不僅打破了日落區華裔任市參事這一規律,也連帶影響到州眾議員的未來人選。李志威說,按照設想,馬兆明可以贏得連任後,於2024年參選州眾議員,繼任丁右立,這樣就能保證至少有一位符合條件的有經驗的華裔競選者。然後馬兆明辦公室的華裔助手,也可參與接替日落區市參事一職。現在丁右立的位置誰來接棒,還能否是華人已經無法預測了。他列舉已故東灣阿拉美達縣華裔縣參事陳煥英的位置,今年由華人譚蓮娜競選成功接任。

李志威認為,此次日落區選出了一位非華裔市參事,他不清楚華人選民是否意識到華人代表的重要性,比如疫情後爆發的仇恨亞裔犯罪風潮,就是兩位華裔州眾議員丁右立和邱信福牽頭,通過專注亞太裔社區的立法,州府撥款數千萬元投資於社區組織,彰顯了華人代表更容易在重大問題上替社區出頭。

華裔市參事只剩下一位

「三藩市華人政治力量陷入最危險的時刻,」李志威說道。在市參事會,現在僅剩陳詩敏(Connie Chan)一個獨苗,教育委員也只剩下一位林謙悅(Jenny Lam)。這與三藩市36%亞裔選民以及三藩市聯合校區華裔學生佔大比例的現狀相差甚遠,如果按人口比例,應該至少有三位華裔市參事,三到四位華裔教委。

華裔市參事只剩一位的情況是近數十年來來最少的,之前最多時有五位亞裔同時在任,包括四位華裔一位韓裔。教委職位也是通往市參事的重要通道,韓裔市參事金貞妍與華裔市參事李麗嫦均是從教委做起。

前估值官和市參事朱嘉文現任市府行政官,邱信福(David Chiu)從州眾議員轉任市府律師,都不再直接參與立法事宜,華人該如何培養下一代政壇代表和填補選職空缺,是當下最棘手的問題。而市府重要部門中,除朱嘉文外,也沒有其他華人在任部門首長。

李志威稱,如今華人註冊選民以及投票的比例均已大幅增加,註冊選民占全市25%,加上現在可以郵寄選票,華人參與投票的積極度提高,但華人政治代表並未隨著選民參與度高而變多,反而在削減。

需準備好新一代候選人

隨著參與投票的華人選民越來越多,是否也代表華人社區的不同聲音會越來越明顯。李志威說,選舉結束後,華人需要反思到底需要怎樣一位市參事,有沒有認識到華人代表的重要性,是否已經做好準備與非華裔市參事的合作。他鼓勵華人平日要多跟進市政府的動態,有問題出現時要積極參與意見的回饋,要團結不同的聲音,與市參事多溝通。而非華裔市參事要多主動關心華裔,提供資源,保證華裔聲音不會被忽視。

李志威認為,要維持和加強華人政治代表性,需要在最近的選舉到來前準備好新一代的候選人。2024年,多個華人聚居的市參事選區都將迎來重選,華埠所在佩斯金區第三區,盧凱莉所在米慎區,華頌善所在訪谷區以及安世輝所在第11區,這些都是華人努力的方向。即便是現在已經保住的位子也面臨危險。陳詩敏所在的第一區,今年選區重劃後也有新的改變,是否會像日落區選舉一樣影響其連任?

現在在任的華裔或亞裔三藩市民選官員中,除市參事陳詩敏、市府律師邱信福以及教委林謙悅外,還有市立大學校董王兆倫(Alan Wong)和新任校董亞裔Vick Chung,以及灣區捷運董事李正元(Janice Li)等。

華人政治力量該何去何從,是需要重新規劃和採取行動的時候了。文/記者徐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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