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記者彭詩喬
每年4月20日是三藩市著名的「4.20大麻節」，往年這天三藩市金門公園的嬉皮山（Hippie Hill）總能吸引上萬人參加大麻「盛會」，除了獲准在場內吸大麻，還有大批民眾有備而來，參加各種活動，吞雲吐霧。不過，由於大麻產業面臨經濟挑戰，缺乏贊助商，導致今年的「4.20大麻節」取消。
往年4.20的活動包括快閃大麻房、美食和娛樂活動，組織者希望「引入贊助資金，提供大規模的活動所需的更全面的服務」。據網站稱，2016年的大麻節曾發生暴力和偷竊事件，並留下11噸垃圾。這些問題迫使組織者與市政府在後勤方面合作，使活動更安全。2016年加州通過21歲以上成人娛樂大麻合法化，2018年商業大麻合法銷售後，活動規模不斷擴大，需交通管制、調整公交線路和制定官方醫療計劃，以減輕急救人員的壓力。今年大麻節雖然取消，三藩市仍定於4月12日至4月23日舉辦首屆「三藩市大麻周」（SF Weed Week），期間業者會在全市不同地方推銷產品。
Leafly.com網站高級編輯、首屆大麻周組織者唐斯（David Downs）向公共廣播電台KQED表示，今年的大麻節缺乏贊助資金可能是由於通貨膨脹和接待成本過高。KQED報道，加州的大麻銷售額一直下降，2021年達到峰值53.5億元，第二年就下降了4500萬元，2023年截至6月的數據更顯疲軟。但唐斯認為加州大麻產業的前景是「正如狄更斯所言——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鄰近大麻店成痛苦之源
對於有反對大麻和毒品傳統的華人社區來說，娛樂大麻合法化後開啟的時代，顯然很難定義為「好時代」。街頭空氣中瀰漫的濃重大麻味，鄰近社區新開的大麻店，成為許多人痛苦和絕望的來源。
傳統華人社區普遍反對大麻和毒品，三藩市許多大麻店項目開展之前，提出抗議的社區民眾中大多能看到華人身影。2016年娛樂大麻合法化以來，三藩市將與成年人大麻犯罪有關的執法活動調整為最低執法優先事項。娛樂大麻合法化並不意味著任何地方都可以合法吸大麻，現實中對於違規者的執法卻普遍缺失。很多時候，面對身邊違規吸大麻的行為，無論濃重的味道如何令人反感，無論多麼擔心二手大麻的危害，民眾都很難迅速找到有效解決方案，對於居住在人口密集社區，或者單語社區的民眾來說，更有苦難言。
居於華埠一間公寓的退休長者梁女士曾對本報訴苦，與她鄰近的一幢公寓樓入口處，總能見到住戶抽大麻，大麻的味道從梁女士的窗戶飄入，想不理會都難。她公寓外也時不時聚集三五青年，邊抽大麻邊高聲談笑。梁女士不堪其擾，曾試圖與吸大麻的人溝通，卻被告知大麻合法，她無權過問。梁女士說，她曾前往中央警署報案，卻被告知娛樂大麻是合法的。梁女士只是一個代表，她表示公寓樓中許多鄰居都長時間生活在大麻的味道中，卻找不到解決方法。
梁女士自述她四十多年前來美，辛勤工作一輩子，退休後希望享受安寧生活，卻不能如願。疫情後針對亞太裔的仇視案激增，長者居民的安全感直線下降，加上梁女士曾兩度遭劫，如今她感嘆害怕出門，走在街上遇到精神有問題、衣衫不整的人會嚇到掉頭回家。可哪怕留在家中，也要遭受二手大麻的「入侵」。梁女士不斷重複感嘆：「加州現在被弄得很差，我看不到希望，沒有希望了。」
「二手大麻」干擾確實存在
根據加州法律，在公共場所吸大麻屬於非法，理論上在戶外公共場所，例如公園、人行道、或者任何不能吸煙的地方，都不能吸大麻。還包括學校、青少年活動中心、日託中心附近；大部分公共建築，例如餐館、酒吧、音樂會場館、公寓樓的公共區域等；聯邦所有的地區也不能吸大麻，例如前軍事基地普西迪奧（Presidio）、監獄島等，違規可能面臨250元以下罰款。實際操作中，在公共場合吸大麻的大有人在，只要吸者達到法定年齡並遵守法定限制，很多時候執法沒有那麼嚴格。
然而，在許多社區，與很多將娛樂大麻合法化的州一樣，多單元住房內吸大麻的問題不斷出現。二手大麻煙容易在多單元建築內擴散，損害所有接觸者的健康。研究顯示，在表面無煙的多單元樓種，50%的居民仍會遇到煙霧從鄰近單元進入其單元的情況，顯然「二手大麻」的干擾確實存在。
加州約有32%的人口居住在多單元住宅中，其中許多都來自弱勢社區，例如少數族裔和低收入人群。這些群體不成比例地承受著二手煙草、電子煙和大麻相關的健康隱患。
與數十年來二手煙危害的研究相比，針對二手大麻的研究十分有限。不過近年研究表明，燃燒大麻和煙草排放的煙霧中有許多相同毒素、刺激物和致癌物質。大麻煙中已知的33種致癌物質包括乙醛、砷、苯、甲醛等。無論是香煙還是大麻，甚至篝火、野火，吸入煙霧都會危及健康。
如何在缺乏執法的情況下干預鄰居、租戶的違規行為，很多時候取決於住宅管理者堅持不懈地溝通。
華人要發聲向市府反映
三藩市住房政策改良會創會會長招霞，月前幫助灣景區居民提交公聽會申請，反對該區擬建的新大麻店。她也曾遭遇過長期的「二手大麻」困擾。
招霞說，她曾經遇到租戶在家中吸大麻，每天深夜11時到凌晨1時準時傳來大麻味，女兒因此咳嗽，一家人無法入睡。作為業主的她屢屢提醒租戶都沒效果，但她一方面滿足租戶提出的各種要求，一方面堅持溝通，歷時9個月才友好解決，租戶決定搬離。招霞表示，華人在權益受侵犯時，一定要主動溝通和舉報。對於梁女士的困境，招霞認為首先可以與對方大樓物業聯絡告知，其次可向市府311熱線舉報，要求解決。三藩市大麻辦公室網站（https://www.sf.gov/report-illegal-cannabis-activity）也可匿名舉報大麻相關的違法行為。
無論是「二手大麻」還是新開大麻店，在藥用大麻、娛樂大麻合法的環境下都很難對抗。招霞指出，既然在意大麻的問題，華人社區應該有更多人站出來，不斷發聲，不斷向市府、選區官員等反映。
去年5月，正在參加今年三藩市市長選舉的市參事安世輝（Ahsha Safai）提出立法，要求全市暫停接受新的大麻店申請。三藩市大麻辦公室（OOC）委員會匯報，截至去年5月9日，三藩市已經有65家大麻零售店。包括33家永久零售店面、2家僅允許外送服務的永久企業、15家僅允許外送的臨時大麻企業，和32家藥用大麻零售店。還有約100名通過驗證的平權申請人（Equity Applicants），包括63個街面零售店，9個僅外送企業，28個包含零售、外送、種植、分銷、製造功能的微型企業；還有32份藥用大麻零售店申請。這項立法通過後，三藩市將暫停接受新申請直至2027年底再評估。
去年3月9日，超過200名反對大麻的民眾冒雨參加規劃委員會聽證會，就華埠附近百老匯街100號開設大麻店表達反對意見，大部分是華裔居民，但規劃委員會仍全票通過批准開設大麻店。
抗爭失敗不代表坐以待斃
去年5月4日，三藩市規劃委員會討論San Bruno街2490號計劃開設大麻店，在聽取兩位商家代表發言及60多位現場民眾的反對聲音後，規劃委員會最終亦以6比0全票通過開設大麻店。
曾組織社區參與十多場反大麻行動的招霞坦言，實施大麻娛樂合法化後，抗爭的成功機會越來越微。但不代表只能「坐以待斃」。
今年2月，灣景區居民反對在2330 Lane街開大麻店，但缺乏經驗且英文有限的街坊們不知如何應對。招霞幫助向規劃局申訴，確定4月18日召開公聽會。在申訴過程中，居民們又發現，周遭還有兩家大麻店在計劃當中。
在當前政策下，想要繼續在沒有大麻的環境中生活，可能會越來越難。難不代表社區將會放棄。此前的一次反對大麻店的公聽會上，一位華人長者將反大麻與中國的鴉片戰爭聯繫起來，表示他將效仿林則徐，和大麻一直抗爭下去。
招霞認為，社區力量團結起來，發出自己的聲音，「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她指出，哪怕最終的結果是大麻店仍然要開，也需要再過程中盡全力提出條件，與業者「談判」，爭取衛生、安保等措施，最大限度讓業者負起責任，保障社區環境。了解法律，了解對手，知己知彼，才能戰略、戰術上有的放矢。哪怕是妥協也要有技巧，以獲得社區利益最大化。她還指出，一旦大麻店開門，居民也一定要繼續密切監測周遭環境，如果遇到罪案顯著上升的情況，需要及時舉報，要求解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