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林匹克奏鳴曲—— 急板: 壯士志 君子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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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我在西雅圖為美國男籃奧運代表隊捧場,記不起對手是否超音機,也記不起誰勝誰負,遺留下來的是一片熱情。所以來西雅圖作表演賽,乃因總統卡特抗議蘇聯大軍入侵阿富汗,聯同60國杯葛莫斯科奧運。領銜那支籃球隊的球員是Mark Aguirre,他成為達拉斯全聯首選,生涯末期加盟底特律,得嘗冠軍宿願,履歷表所欠是一面奧運金牌。

杯葛奧運有先例,1976年時,25個非洲國家退出比賽,抗議蒙特利爾通過新西蘭參加奧運。新西蘭和南非有橄欖球交流,從1948-1994年間,南非的全白人政府實施種族隔離制度。在美國杯葛莫科斯後,蘇聯等八個國家採報復式行動,杯葛1984洛杉磯奧運。政治立場應否剝奪運動員參賽的權利呢?四年的訓練,多年的努力,可能一生只有一次的機會,因和平之爭而白費了,世界得到和平嗎?運動員可以不參加國家隊而自由報名嗎?

在冷戰年代,奧運就是共產主義與民主思想的比拼,金牌是誰的制度更優越的指標。東德在1960年代作有系統的、政府策劃的禁藥分配,增強運動員的體能及爆發力。IOC在1972年加強藥檢,但始終是防測科技先走一步,況且採用合成代謝藥物更難驗出。直至1989年柏林圍牆被推倒,東德政權瓦解,服用禁藥計劃亦隨之而被廢除,多名運動員挺身而出爆內幕,300餘人出庭作證。禁藥對身體起副作用,服禁藥者都有後遺症。

(二)

候鳥年年會歸來,夏季奧運也會四年一次叫人不可忘掉它。夏奧卻不是春夏秋冬循環更替,它不是自然規律,人辦的也就有人事的障礙。現代奧運出過五次阻滯,三次是因為戰爭,一次是擄劫人質演變成大屠殺,最近一次是因為瘟疫。

人類有歷史以來便有戰爭,1916、1940、1944三屆奧運因戰爭而停辦。第一次世界大戰發生在1914-1918年,主要在歐洲及中東進行,九百萬軍人殉難,禍及八百萬平民。第二次世界大戰發生在1939-1945年,法西斯主義和日本軍國主義掀起無人道的戰爭,估計軍民死難人數約六千萬。生死存亡關頭,奧運顯得渺小。

1972 慕尼黑發生大屠殺事件後,競賽停頓了34小時,為了表示不向暴力低頭,IOC決定恢復進行。如今,以色列在加沙進行勦滅哈馬斯的大規模軍事行動,牽連巴勒斯坦三萬餘人陪葬,奧運也不會為此而停留。

2020年東京奧運,原排定在是年7月23日舉行,因為COVID19封閉全球活動,延期至2021年8月8日。這一延誤顛覆了運動員的訓練程序,對已屆退休之齡的運動員來說是多一重欄障。生命的程序並無四年一個關卡的計劃,瘟疫從沒有指定發生的時候,人對其生存環境要時刻警惕,中國古文化提醒人趨吉避凶,也許就是奧運延誤的啟示。

不可不知的是古奧運曾停辦1,500餘年,一個希臘文化的寶藏被羅馬帝王所廢,因為運動會是在奧林匹亞供奉宇斯神的活動,有違天主教獨尊一神的教義。2004雅典馬拉松,一名曾當愛爾蘭神父的男子Cornelius Horan,混在近終點為選手打氣的人群,待領頭的巴西選手Vanderlei de Lima 跑過時突然衝出,把他推往人堆中,這一阻礙令Lima只得第三,失去金牌。Horan 的解釋是體育運動使人忘記了上帝,忘記了禮拜日是神的休息日。

(三)

五環互扣,四海一家,何等壯闊,全盤理想。奧運精神不是為了解決人類的問題,病由醫生去處理,食糧賴農人去種植,衣服任工人去製造,各方面的問題都有專業人士去處理,IOC可以做的只及於其自身行政。

從正面看奧運,見開幕儀式中煙花燦爛,點亮夜空;從負面看,落幕時觀眾魚貫離去,剩下垃圾一堆堆待人清理。大提琴家馬友友告訴我們,音樂是文化,具有超越語言文字、國界民族、把人們拉在一起的力量,體育運動也是如此,只是多了競爭一個條件。音樂是人人可以共享的,體育競賽亦是這樣子。

1973年秋,我在西雅圖華盛頓大學,校園中心的飯堂內樑上懸吊著一艘62呎長的八槳艇,曾用於1936年柏林奧運,在希拉特監視下擊敗德、意兩隊奪得金牌。這個故事發生87年後才被荷里活拍成電影,即George Cooney 導演的《The Boys In the Boat》,敘述西雅圖附近長大的一群艱苦青年,克服了經濟大衰退、長春藤的划艇隊,以及主要隊員Don Hume的生病,在柏林粉碎納綷的優越感。如今該艇陳列在華大Burke Museum 內,對我來說,奧運精神就在這八槳的艇中。

後語:這篇文章所涉及的是夏季奧運,冬季奧運半個地球的國家沒有足夠條件參加,特殊(殘障)奧運屬於有限制性運動,不在討論之列。如有高明補拙作之不足,先在此致謝。

▍張煒明 普萊臣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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