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雜誌‧人物誌|打破性別框架 跨男Emery築橋推動多元共融

上周三,《同性伴侶關係登記條例草案》遭否決,引起討論。Emery作為跨性別人士,深明外界對他們既好奇又不解,背後或源於缺乏理解。他從小認同自己是男生,與家人關係疏離,後來決定接受賀爾蒙治療,向雙親剖白後,才發現他們對跨性別人士的認識有限,意外打破多年隔閡。他明白,性小眾在日常生活中處處難言,遂投身多元共融工作,為企業提供建議,期望加深更多人對跨性別人士的了解,攜手共建包容社會。

Emery自小愛踢足球,曾立志成為運動員。
Emery自小愛踢足球,曾立志成為運動員。

 

Emery原是女生,但從小認同自己是男生,蓄短髮、熱愛足球。
Emery原是女生,但從小認同自己是男生,蓄短髮、熱愛足球。

 

聚光燈下,一位男生自信地步上講台,緩緩說起其跨性別的故事。Emery原是女生,但從小認同自己是男生,蓄短髮、愛踢足球。親戚笑稱他是「男仔頭」,他內心抗拒,但不知如何解釋,往往沉默了事,「他們覺得男性打扮是過渡期,我不這麼認為;我不是『男仔頭』,我是一個男孩。」他說,兒時對跨性別毫無認知,無法梳理混亂的思緒,每當有人向他提出性別認同的疑問,總讓他感不自在。

坦言從未在父母角度思考

小三那年,Emery帶着疑問和不安前往英國升學。他憶述,外國校規比較寬鬆,學生可以穿體育服上學,他亦因此擺脫穿校裙的束縛,「很多細微的事情,也使我的內心較舒適。」後來,有朋友坦誠地問他,長大後是否想成為男生,他首次正視自己的內心,「我一直『做自己』,外界卻覺得這樣不妥當。」他發現,社會上有性小眾群體,有人與他想法一致,成為跨性別人士,「原來我有路可以走。」

長大後,Emery與女生交往,成為別人眼中的「女同志」。他不懂如何說明,加上倫敦社會對性小眾的接納度低,他怕越描越黑,默默接受該錯置的標籤,「但好像做錯了事,會有壓力。」此外,他曾因為外貌偏向男生,求職時引起誤會,逐漸萌生接受賀爾蒙治療的念頭,「好像能減少一件煩惱的事。」

回流香港後,Emery接受治療,並改用男性化的英文名字,聲線變得低沉。他先通知朋友、同事及老闆,最後才向家人剖白。他指,由於自小出國讀書,與家人關係疏離,使他難以啟齒,「我想讓他們安心,知道我作出跨性別的決定,而我也有能力處理好周遭各種事情。」

透過網絡了解跨性別世界

Emery向父母坦白後,二人隨即陷入沉思。後來父親打破沉默,表示花了10多年時間,才適應他的打扮、接納他與女生交往。Emery說,父親沒想到已屆花甲之年,還要重新學習、跨出新一步,「他們也要時間消化。」

那段話一直縈繞在Emery的腦海中,成為他的啟發,「我從未在父母的角度思考。」他指,家庭過去一直充滿摩擦和衝突,父母不明白自己為何打扮成男生,但彼此未有溝通,自然漸行漸遠,「過去我把自己收起來,默默遷怒父母……我沒跟他們說過,為何預設他們會明白?」

他反思,自己花了25年時間,透過網絡了解跨性別的世界,逐步梳理內心的性別不安,而父母的社交圈子及接觸面有限,更加沒有渠道了解這些議題,「我想他們理解我,原來這個要求有點harsh(苛刻)。」

對任何性小眾而言,「出櫃」從來沒有「最佳時機」。Emery明白,其觀點跟父母不同,便一同學習,一同面對。他到公營醫院的「性別認同診所」覆診時,會主動邀請父母陪同,讓他們明瞭診所不是「奇怪」的地方。父母較傳統,不會主動發問,但會關心Emery,「他們問我何時再去覆診,我便覺得他們慢慢接納了。」

他直言,沒想到坦白能夠改善與父母的關係,「原來說出來對大家都好。」Emery續說,疫情下受邀成為「TEDxTalk」講者,進一步化解父母的憂慮,「爸媽看我上台演講,覺得不用再擔心我。」其父母坦言,起初害怕他因為跨性別身份無法維生,甚至遭受社會批評,但看到Emery在台上分享,開始放下心頭大石。

盼建立廣東話語境進行教育

Emery指,香港雖然甚少談論跨性別議題,實際也有容人之處,「香港人比外國人更『開放』。」在其角度,父母不是保守,只是擔心現實的問題,十分合理,「有些父母不是害怕子女是同志,而是擔心子女在社會上會如何被看待。」

「我覺得跨性別人士並不特別,分享自身經歷顯得刻意,我不想自己過於『不同』。」除了進一步打破與父母的隔閡,Emery參與演講,明白自己可以得到外界認同,「那時我才發現,我可以說明和分享,不用藏起來。」

至近年,Emery成立提倡多元共融的顧問公司「友口難言」,以自身經歷走進不同企業,分享如何在人事管理上更具包容性,改善職場環境。他發現,國際間有許多關於性小眾的資源,但多以英語為主,「語言不應該是一個障礙。」

Emery成立顧問公司「友口難言」,以自身經歷走進企業分享,推動多元共融。
Emery成立顧問公司「友口難言」,以自身經歷走進企業分享,推動多元共融。

 

他希望建立一套廣東話的資源,讓教育與推廣工作「落地」。他舉例,外國人會以不同的性別代名詞,如「She/her」和「He/him」,代表性別認同上的性別,但相關概念難於華人社會應用,「我們只用『他』來稱呼,學懂相關代名詞也用不上。」

社會對跨性別人士的接納度仍有待提高,他直言,人們不會因為看到一篇報道或聽到其分享,便把過去不理解的地方看得透徹。他指,現時仍在努力學習,如何用恰當的中文詞彙作解說,期望為更多人提供了解跨性別人士的渠道,攜手邁向共融。

Emery為企業提供多元共融建議,期望促進社會對跨性別人士的理解。
Emery為企業提供多元共融建議,期望促進社會對跨性別人士的理解。

 

接受賀爾蒙治療 重拾健康生活習慣

Emery指,在性別不安中成長,身心皆受影響,直至接受治療後,才逐步重拾健康的生活習慣。

跨性別人士接受賀爾蒙治療前,要經歷2年「實際生活體驗」,了解跨性別的生活,包括使用非原生性別的洗手間。Emery說,其打扮向來較男性化,以往進入女洗手間,會感受到周遭疑惑的目光,久而久之,他甚至養成不喝水的習慣,藉此減少如廁,「對跨性別人士而言,上廁所是很大的困擾。」

曾養成不喝水習慣減少如廁

他指,以往無法想像長大後的生活,甚少為自己設想,「我看不到未來,不太注重健康。」直至近年接受治療,他才反思過去種種不良習慣,現時要學習重新照顧自己。

心理層面上,Emery的性格較保護自己,「我知道自己沒有自信,但也要裝出來。」他舉例,過去曾刻意迎合男生的興趣,只為融入群體,「我對汽車沒興趣,也強逼自己去研究。」他直言,這樣做是為了保護自己,卻也讓他身心俱疲。他盼望社會能夠理解,每個人都會面對困難,亦有其特別之處,跨性別人士並非「與眾不同」。

上月,Emery出席晉峰青年商會舉辦的活動,與在場觀眾交流共融議題。
上月,Emery出席晉峰青年商會舉辦的活動,與在場觀眾交流共融議題。

 

自小酷愛踢足球 做義工籌辦比賽圓夢

2023年,Emery擔任同樂運動會義工,參與籌辦足球比賽。

Emery自小愛踢足球,曾立志成為運動員,大學修讀體育管理,最後因跨性別身份而打消念頭,「體育傳統上分為男子及女子隊,我該選擇哪一邊?」然而,運動能讓他暫時拋開煩惱,故長大後仍維持運動習慣。

2023年,Emery擔任同樂運動會義工。
2023年,Emery擔任同樂運動會義工。

 

促成柬埔寨「荷花隊」來港

兩年前,香港與墨西哥西部城市「瓜達拉哈拉」共同主辦同樂運動會,Emery申請成為義工,參與籌辦足球比賽。他憶述,當時受疫情影響,僅餘大半年時間籌備,團隊成功邀請柬埔寨「荷花隊」遠道來港,惟背後波折重重。

他分享,「荷花隊」成員全是跨性別及多元性別人士,發出邀請時,他深信對方會馬上答應,卻遭婉拒,「他們從未搭過飛機,沒有護照。」於是,他與團隊立即尋求贊助,解決機票和住宿問題,再透過相關非政府組織,協助隊員申請護照和簽證,終促成「荷花隊」來港。

他反思,自己在籌備過程中曾出現盲點,該次經歷與他從事共融教育工作一樣,應多從他人角度出發,思考得更全面。

記者:仇凱瑭

即時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