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報》社評：
2020年末，美國參謀首長聯席會議時任主席米利（Gen Mark Milley）曾懇請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不要攻擊伊朗，並勸其不要理會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猛烈主張採取軍事行動的壓力。當時米利警告，對伊朗開戰可能導致全面戰爭，更有美國官員可能因此被送上海牙國際刑事法院，以戰爭罪受審。特朗普最終退縮。
五年後，內塔尼亞胡終於獲得他數十年來積極準備的對伊之戰。他得到特朗普聲援，後者宣稱國際法已不再具有約束力。對內塔尼亞胡而言，既然海牙已經對他發出拘捕令，而其盟友選擇視若無睹，又何須顧慮任何紅線？當美國一向將國際刑事法院視為「流氓機構」，甚至由特朗普直接針對審查加沙行動的法官與檢察官時，法律規範就成為打擊敵人、而非約束朋友的工具。
根據聯合國憲章，武力只能作為針對實際或迫切威脅的必要及相稱的自衛手段。而內塔尼亞胡現時所推進的目標，已遠超出這一原則，包括推翻政權、摧毀能源基建、甚至轟炸民用住宅區。作為回應，伊朗已發射十輪彈道導彈，不僅造成以色列平民傷亡，亦打擊其油氣設施。
以色列則聲稱，伊朗正準備研發核武器。若屬實，這表示以方掌握的情報比美國與國際原子能總署（IAEA）更深入。但目前IAEA雖發現核查規則遭違反，該發現具政治意義，卻無法律效力。更諷刺的是，以色列本身仍是中東唯一擁核卻未公開承認的國家，亦未加入《核不擴散條約》，如今卻以轟炸方式阻止伊朗從事其自己始終不肯公開承認的行為。
內塔尼亞胡手上並無可有效摧毀伊朗深層核設施的重型炸彈或遠程轟炸機。他的策略或許是透過猛烈打擊迫使伊朗就範，又或引發伊朗反應激烈至足以把特朗普重新捲入其中。不論哪種情形，其基礎都非威懾，而是挑釁。
以色列的「無罪免責」現象為國際秩序立下危險先例——強者橫行無忌，弱者只能承受其害，憲章與法律被拋諸腦後。內塔尼亞胡或許感到選項正日益縮窄，尤其當伊朗在與特朗普會談時，展現出前所未有的讓步姿態。不論這是出於實力轉弱或政治籌算，這個外交契機確實存在。讓伊朗在嚴格監管下有限濃縮鈾的核協議，對內塔尼亞胡而言，或許是不可接受之事。
一貫機會主義的內塔尼亞胡見勢出手。德黑蘭的盟友真主黨已被中和，伊朗防空系統陷入癱瘓，而其在敘利亞的夥伴阿薩德亦已逃離，空中打擊通道遂告開通。在獲得美方協調後，以色列展開軍事行動。而內塔尼亞胡也因此在內部政治上獲得喘息空間，正值其執政聯盟瀕臨崩解之際。
然而若戰火持續升級，最終可能引發伊朗內戰，甚至重創全球經濟。德黑蘭已表明立場：寧願談判，毋須戰爭。若美伊雙方能夠擱置幻想，轉向務實，則一項可驗證的核不擴散協議仍有希望達成。說到底，談判總勝過開戰。
-曾維燊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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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美聯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