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4日清晨,聯合健保(UnitedHealthcare)首席執行官布賴恩·湯普森(Brian Thompson)在紐約中城希爾頓酒店外遭槍殺。這起槍擊事件引起軒然大波,許多網友甚至拍手稱快,以表達對湯普森、聯合健保、美國醫療保險系統的不滿和憤怒,而槍手Luigi Nicholas Mangione則被網友視為英雄,甚至被稱為「當代羅賓漢」。
互聯網上一片叫好聲,大眾的同情心全都倒向了槍手,導致聯合健保的所有社交媒體帳號都關掉了評論區。案發一周後,話題熱度仍在上升,越來越多的醫生和專業人士開始發聲,引發了大眾對醫療保險行業亂象的討論與反思。
爾灣牙科醫生余春燭表示,幫助付不起高昂醫療費用的人能看得起病,這本是醫療保險設立的初衷。遺憾的是,如今醫療保險行業已違背了初心,保險公司一邊壓低醫生費用,一邊提高病人自付額、並嚴格限制理賠條款,一切向錢看齊。「美國民眾,苦醫療保險公司久矣!」
他解釋,很多人都以為美國醫療費用高,是因為醫生索價高。事實上,醫生的定價權完全取決於具壟斷地位的龐大的醫療保險公司,醫生必須按照保險公司制定的收費標準來開價。因此,只有讓醫藥費用高,才能讓大眾因為怕付不起賬單而去買保險,以免因病破產。
余春燭強烈批評了奧巴馬醫保。他舉例稱,在2014年奧巴馬醫保之前,三口之家的每月保費是300多元,奧巴馬醫保推行第一年,每月保費升至700多元;到了第二年,直接突破千元;到了第三年,飆升至1500元。如果不買醫保的話,在報稅時還會有高額罰款。
他直指,雖然保費漲了好幾倍,然而醫療保險公司給醫生的支付標準幾乎沒有變化,相當於保費都是保險公司賺走了。他說,在牙科方面,保險公司制定的支付價格,幾十年來基本沒變,沒有考慮到通貨膨脹,以及醫療成本和人力成本的上升。他曾因此寫信投訴保險公司,但沒有任何回應。「保險公司給醫生的費用都是儘量壓低,對醫生很不公平,醫生也很無奈。做為個體,我們完全無法對抗保險公司這樣的龐然大物。人微言輕,無能為力。」
由於保險公司的支付額度無法完全承擔診所的醫療開銷,甚至影響到了牙科診所的生存,余春燭曾經一度想轉行,不願再做醫生。「當時我給自己設下期限,再堅持三年,如果診所還是沒有起色,就去轉行去做房產經紀。好在近年來爾灣的華人新移民越來越多,我的診所才堅持了下去。」
余春燭說,保險公司除了壓低醫生費用之外,還給病人設立了很高的自付額門檻,病人即使交了高昂的保費,看病仍然要自己先付很多錢,然後才輪到保險公司管。對於那些罕見疾病和重大疾病,則設有各種限制條款,對賠付的要求苛刻,「病人只有真正生病生到那兒,才知道坑在哪里。」他以牙科治療舉例,牙科保險通常以年額度來算,多數在每年1000-2000元,超出的話就要自費,或者等到下一年,這樣就耽擱治療。一些收費高的牙科項目,還有半年至一年不等的等待期,這些項目須事先向保險公司申請,批准了才能報銷,保險公司批准多少,醫生就拿到多少錢。因此,當遇到急診時,有的醫生不確定保險是否會付費,就不敢貿然先治病,由此也造成了醫患矛盾。
事先授權(Prior authorization)是美國醫保公司的一種流程:醫生在提供療程、服務、藥物之前,須先經過保險公司批准,這樣患者的理賠申請才會被接受。保險公司需要事先授權的原因包括:患者年齡、醫療必要性、仿製葯替代品的可用性、檢查藥物相互作用等。
余春燭坦言,美國民眾每年的數以萬億計的真金白銀,並沒有全部或大部份流向醫務人員,而是更多的是流入了醫療掮客——各種醫療保險集團的錢袋,這是醫療保險行業欲壑難填的無底黑洞。「希望紐約這三槍,能夠刺破這個黑洞,讓美國醫療保險這個社會機體能康復其應有的功能,找回其普渡眾生的初衷,而不是一味滑向單純貪婪逐利的深淵。」本報記者周重佑洛杉磯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