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觀察】余非:不愛了,怎麼辦?——談中國訴訟離婚和一些程序

星期一 美國《星島中文電台》「時事觀察」 2024年12月9日 余非:不愛了,怎麼辦?——談中國訴訟離婚和一些程序

本集節目談中國國情,談離婚個案,檢視當中對社會民生的影響,以及法律層面的問題。當前,中國國情的焦點之一是出生人口下降,那是夫婦結了婚但不敢、不想生孩子。而本集談的是如果離婚處理不好,到頭來或許也跟出生人口扯上一點關係。因為如果婚姻方面的法律有問題,或會令人不敢輕易結婚,從而影響出生率。根據中國民政部公佈的最新數據反映,2024年前三季登記結婚的夫妻共474.7萬對,去年前三季度則為569萬對,今年比去年同期少了94.3萬對新婚夫婦。

以下談幾宗比較特殊的離婚個案。第一宗談被家暴十六次,結果要掛排便袋生活的謝女士的個案(最新消息是在醫治下,有望或不需要再掛屎袋。一切以最新消息為準)。四川成都這宗個案已廣泛報導,比較多人知道。

個案內容綜合整理如下。謝女士與賀某於2021年5月結婚。賀某是二婚,之前也是因家暴離婚,與前妻育有一子。賀某是生意人。

賀某2021年中結婚後,謝女士懷孕,懷孕初期賀某已開始有家暴。懷孕將近8個月,期間也有3次家暴。謝女士曾報警,並提出離婚。不過警方上門調解,之後賀某道歉和保證不會再犯,事情便不了了之。謝女士開始留證據,打算生完孩子後便離婚。一般而言,有兩種離婚方式,就是協議離婚和訴訟離婚。謝女士的律師說,最好是用協議離婚,否則有證據也沒法,因為要用訴訟離婚,程序會很複雜。之後,謝女士因為要帶娃,確是再忍了一忍,但是仍然受到不同程度的家暴。

至嬰兒已兩歲左右,2023年4月24日謝女士正式向法院遞交離婚申請,走訴訟離婚程序。謝女士當時已搬到外面居住,誰知賀某當日跟蹤謝女士,將她強行帶去酒店。期間,賀某禁錮和毒打謝女士,尤其用腳狠踢謝女士的胸腹部位。打足一整天。次日早上,謝女士趁賀某不備打開房門呼救,卻被他拽回房中,又是一輪毒打。後來是酒店裝修工人發現有問題,通知前台工作人員報警。送至醫院時,醫生表示再晚20分鐘或將無法搶救成功。事後驗傷報告顯示:謝女士左肝廣泛挫裂並出血,十二指腸挫傷並破裂,回盲部及末端回腸廣泛挫裂傷並破裂,左側第6-8肋骨骨折,腦震盪等。很多地方都是七級傷和十級傷。

從時事分析角度觀察,以下細節值得注意。這段婚姻在兩年內不斷出現就醫、報警,向各部門求助的情節,但是都幫不上忙。謝女士曾試圖離開賀某,但更換手機號碼也沒用,最終都被找到。謝女士曾經6次報警,警方曾兩次對賀某發出家庭暴力告誡書,但同樣是沒用。請注意,謝女士也曾向婦聯、社區、民政部門、以及撥打12345熱線求助;最後也曾向法院申請人身保護令。謝女士在網上自行將事件向社會曝光,引起關注,借此求救。賀某在2023年4月打人,2024年1月才開始被提交法院審理,排期在上個月、11月開庭。經過一番折騰後,謝女士於半年前2024年5月底終於被判離婚。

以下這宗個案也很出名,就是孕婦在泰國被推落懸崖案。這個案因為情節離奇,被改編為電影《消失的她》。事件的苦主叫王暖暖,丈夫叫俞某冬。2019年夫婦在泰國遊玩時,懷孕的王暖暖被丈夫俞某冬親手推落懸崖,而她意想不到地奇跡生還,事後流產。王暖暖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康復,因為全身多處骨折。2019年的事為何今日重提呢?因為王暖暖宣佈再為人母,是試管嬰兒。就是因為她生了孩子,程序上嬰兒要入戶籍,而王暖暖原來仍未離婚;她要處理這件事,於是今天又成為新聞。2019年當日因為王暖暖意外地生還,於是丈夫俞某冬的陰謀有王暖暖指證。案件在2020年3月於泰國開審,一審至三審有不同判決;一審被判處終身監禁,二審因為認為找不到繩索、刀具之類的殺人工具,難以證明是蓄意,改判有期徒刑十年。但2023年中三審定案,判監33年零4個月。王暖暖為何還未離婚呢?因為在獄中的俞某冬不同意離婚,即是做不到是協議離婚,只能選擇訴訟離婚、走程序。而訴訟離婚就是上面謝女士個案所提及的情況,需時長(因為要多方介入進行調解,是程序之一),手續複雜,花的時間長。黃暖暖的訴訟離婚要被強制進行調解程序,而麻煩在於俞某冬在泰國坐監,於是法定調解程序的調解文件,要靠司法協助或外交途徑送去泰國給在收監的俞某冬查收,所花的時間比謝女士更長。

過去幾年,中國內地出過很多宗在訴訟離婚的調解期間殺人事件。以下略談中國婚姻法律的相關規定。上文提及,離婚有兩種方式,分別是協議離婚和訴訟離婚。協議離婚在申請及受理後有冷靜期;不過冷靜期只是30日,30日後雙方如沒有撤回,就把申請發去審查,之後便發出離婚證。而訴訟離婚涉及6點程序。

1.要求離婚的一方(原告)向法院提出訴訟;2.法院審核材料後予以立案;3.法院向被告一方送達訴訟材料;4.被告一方答辯、提交證據材料;5.開庭。正常情况下,雙方應親自出庭。本人不能表達意思的,可由其訴訟代理人代爲出庭;而因特殊情况無法出庭的,必須向人民法院提交書面意見。插播一句,其實第5點是高風險程序,如處理不好,極可能對雙方的其中一方是具挑釁性的行為;因為彼此不和,還要在庭上對質,情況可以很惡劣。6.宣判。

上述6點程序之外,需要特別說明的是法院審理離婚案件時,要曾經進行調解,也即是說,調解是離婚案件的必經程序。

走調解程序時,調解成功當然是撒回離婚申請,中止程序,萬事大吉。然而,如果不成功又如何?如法院經審理認爲雙方感情尚未破裂,將作出不准離婚的判决。而被判决為不准離婚的案件,如沒有新情况、新理由,提出訴訟離婚的原告於六個月後才可以再次起訴,即是再過六個月後才可上訴。

上述的婚姻法律,看來主要問題出在調解一項,由法院走這程序之外,如果相關的婚姻輔導和心理支援不足夠或做得不專業,後來可以很嚴重,尤其是對資源本來就匱乏的三、四線城市。公道地說,不少國家也對訴訟式離婚設有冷靜和調解期這類程序;然而,對中國這個人口大國而言,沒有足夠的資源下又要走程式,會否是個大問題?

上面談的個案苦主是女性,以下談男性是苦主的個案。 2024年3月,吉林省公主嶺市男子張某與女子李某結婚,婚後女方李某性格暴躁,動不動就開口罵人,甚至對丈夫拳腳交加。張某初時未放在心上,但是往後變本加厲,輕則辱駡或拳打腳踢,重則抓住張某又撕又咬。張某愈退縮忍讓,李某愈變本加厲。最終張某只得求助法律,申請人身保護令。網上有人認為是河東獅哮而已,何必跟女人計較;有些留言則批評男的沒出色。就是因為出現熱議,有文章提及一些數字供大眾參考。數字頗令我感意外。那數字不是最新的,但仍可一知。原來統計資料顯示,在中國,女性與男性遭受家暴的比例並不懸殊。全國婦聯和國家統計局在2018年的資料顯示,中國22.9%的女性和19.9%的男性曾遭受家暴。北京大學醫學部一項有關中國家庭暴力的研究也發現,男女遭受家庭暴力的比例相差並不太大。我想,因為女打男很難打至重傷,但男打女,可以打到像謝女士那種傷法;那種傷法已經是刑事罪行,比較多傳媒報導,於是幾乎人人都知道。

查資料得悉,在外國、如英國,原來有不少男性是家暴的苦主。而工業後進國如印度、尼泊爾等,女性是家暴受害者比較多,與社會經濟落後,男性是經濟支柱、一家之主有關。公道而言,家暴在很多國家都有,具體情況跟該國的經濟發展,或文化因素有關,深究起來原因可以很多面。回頭說中國,中國近六十年都在全速發展,令中國成為發展中國家之中的強國。而社會高速發展的背後,人民的內心和精神一定也有相應變化。簡言之是人心不古,整個社會和人都比從前複雜很多。按我的理解,心理學在中國內地不算發達,而有不少社會服務要有心理學為基礎,例如對離婚個案的輔導工作。離婚輔導工作發展得是否專業,令人好奇。而本集節目所談的,是一個國家內部軟實力的發展情況。

節目結束前做總結。我一直認為,面對百年變局和民族復興,中國要搞好外部的國際事務之同時,內部的內政治理同樣重要。而本集談的婚姻和離婚問題,是其中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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