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期一 美國《星島中文電台》「時事觀察」
2025年 9月8日
余非:發現以色列橫行的另一原因;烏克蘭政客被暗殺背後有何蹊蹺?
本集節目仍然跟進加沙的情況。主要是希望弄明白為何以色列負擔得起多線開戰?背後實力何在?秘訣何在?這是我最想知道的,以下分享觀察。
早前曾談及美國拒發簽證予巴勒斯坦政府的人員,令阿巴斯不可以出席9月份的聯合國大會。而9月份這次大會是很窩囊的歐洲國家在不制裁以色列之下,用承認巴勒斯坦國家地位來回應歐洲澎湃的反種族滅絕民意。
關於正式承認巴勒斯坦是國家,令他在聯合國有會籍,甚至重推兩國方案這些做法,我認為別說短期,中期也對局勢無濟於事。很明顯,即使巴勒斯坦被認定為國家,有領土主權,將來如果以色列照樣入侵加沙或西岸,聯合國也不會、沒有能力出兵介入。其中一個渺茫的可能性,就是聯合國派出維和部隊保護加沙或西岸。但是,屆時有哪些國家會出兵參與組建維和部隊呢?我存疑。以下是承認巴勒斯坦國這件事的最新發展。在明知道9月要召開聯合國大會之下,以色列仍然在國內通過接管加沙的軍事方案。9月7日的訊息是以色列一再向北加沙發出最後通牒,要求加沙人南遷汗尤尼斯(以色列早前才剛炸過汗尤尼斯)。以色列發最後通牒之同時,於9月5及6日連續兩天對北加沙的加沙城進行空襲,9月6日直接炸毀了一棟15層高的大樓。以色列國防部長卡茨(Israel Katz)用充滿挑釁的態度在社交媒體發放了15層高大樓被炸毀的短視頻,並上書:「我們會繼續」。
以色列的囂張挑釁不止此,面對歐洲部份國家要承認巴勒斯坦國這行動,由9月4日開始,美國和以色列接連向部份歐洲國家發出威脅。9月5日,以色列副外長哈斯克爾女士表示,如果法國真的承認巴勒斯坦國,以色列會關閉法國駐耶路撒冷總領館,這個方案「已經擺在總理內塔尼亞胡案頭」。 這位以色列副外長還警告,如果不關閉總領館,就可能沒收法國在以色列的財產。同日,9月4日,美國國務卿魯比奧宣稱,承認巴勒斯坦國將惹出「大麻煩」。大家且注意上述新聞的強弱關係——現在不是歐洲國家打算制裁進行種族滅絕的以色列;反過來,是做了被國際社會譴責的大壞事的以色列,聲稱要沒收反對他們的國家的財產?!失去道德理據的以色列,反而惡形惡相地去對阻止他行惡的國家進行實質恐嚇。相對於只敢,以及只能在安理會冷氣間內「強烈譴責」以色列的眾多國家,大家認為哪一方掌握和擁有實力?
為何以色列可以如此兇悍?為何以色列可以同時應付幾條戰線?背後存在哪方面的實力?美國在軍事上撐以色列是眾所周知的,以下談比較少人提及的另一面。
在我們不為意之下,原來以色列打加沙戰爭這兩年來,股票市場長升長有。以特拉維夫TA-35 指數為例,在剛過去那半年,以色列股市上漲了 23%,漲幅高過美國 S&P 500 指數 10%。
綜合一些投資分析的智庫文章,以及VIX「恐慌指數」之父希伯來大學名譽教授加萊(Dan Galai)的說法,主要有以下分析。沒錯,打仗令以色列GDP下降——如果單看這一面,以色列今年第二季GDP確是下跌了。季度調整後下跌 3.5%,低於市場原本預期的會有輕微升幅。季度GDP下跌,確是涉及戰爭因素,在跟伊朗開戰那12 天,人們沒法上班、貨物沒法出口,生產鏈幾乎停頓,於是GDP下降。不過,原來這種下降被視為是短暫的,而且不是結構性下降,沒有傷及以色列經濟的根本。根據以色列方面的大學和商業非謀利組織所做的、最新的經濟調查反映,高科技是以色列經濟的核心支柱,貢獻 GDP 的19%,佔 56% 出口,以及超過 25% 的稅收來自高科技產業。而如此重要的產業,只僱用 10% 勞動力——即是那怕以色列人被徵兵去打仗,又或者以色列人口根本不算多,通通不是問題。該研究指出,以色列經濟近兩年也沒有下降,尤其是2024 年,高科技產業有不錯的進賬,令經濟從原本預測會有10% 赤字,翻轉為 3% 預算盈餘。讀這種角度的資料令我有莫大的啟發。要檢視一個國家的強弱勢,軍事之外要看經濟;而經濟原來除了看GDP,還可以看股市。
VIX「恐慌指數」之父加萊表示,GDP反映的衰退是統計學上的衰退,而以色列股市近兩年仍然攀升,提供了另一種訊號──就是投資者不但認為當前GDP跌不代表長期衰退,甚至相信經濟會在第三季恢復動力。加萊說,以色列央行針對 2025 年GDP增長率的預測雖然從 4%下調至 3.3%,但仍然是正成長。
這個發現令我啟發良多,也令我可以用這個方法去檢視其他國家。終於明白為何以色列同時打哈瑪斯、真主黨、甚至伊朗都綽綽有餘,原來是因為經濟強勁。我也弄明白為何以色列的民憤未能逼內塔尼亞胡下台——因為以色列國內已有很多場大型示威抗議。原來關鍵在股市,股市升,為以色列人帶來財富效應。於是戰爭影響到的實體經濟損失,會因個人財富的上升得到補償,於是整個國家民怨大不到那裏去,因為大家也賺到快錢。此外,以色列的高科技產業幾乎不受戰事影響。高科技產品、技術轉讓上的生意往來不需要依靠真正的物流,可能不少交易也只需在網上進行。所以以色列的高科技出口在打仗的兩年間仍然很穩健。不只如此,部分涉及安全的高科技,在亂世中其需求甚至反而有所增加。弄明白當中的道理,愈發覺得世界不公平。只可惜不公平是客觀事實。
因此,8月22日前後,荷蘭外交部長要求制裁以色列是極對的做法,可以直撃以色列的痛點。可惜荷蘭內閣沒通過制裁,他也憤而請辭。無論如何,要再為荷蘭這位提出要制裁以色列的外交官維爾德坎普點讚!他做了歐美國家應該做而沒做的事。
最後為一則烏克蘭新聞作一點補充。因為這件小事深究起來可以有大意義。
一個星期前,8月30日,中午11點左右,烏克蘭西部利沃夫市發生一宗暗殺事件,令烏克蘭政壇大感震驚。死者是54歲的烏克蘭最高拉達前議長安德列・帕魯比(Andriy Parubiy)。他現在已不是議長,但仍然是議員。帕魯比於2016至2019年出任最高拉達主席。2019年澤連斯基宣誓就職總統,身後那位主持儀式的議長就是帕魯比。8月30日當天,帕魯比被連開八槍死亡,不是一般暗殺被開一兩槍而已。帕魯比之死,澤連斯基一口咬定是俄羅斯特工所為。真相又是如何呢?兩日後烏方已拘捕疑犯,是50多歲的男子斯捷爾尼科夫(Mykhailo Stselnikov),他承認謀殺。他在被捕時的瞬間有機會直接向記者喊話,他堅稱是單獨行動,目的是「報復烏克蘭政府」。原來他兒子於2023年那場搗肉機之戰陣亡(巴赫穆特之戰)。他說要對烏克蘭政府進行「個人報復」,並保證事件與俄羅斯無關。他說要求交換戰俘,然後去(俄羅斯)找兒子的屍體。斯捷爾尼科夫的說話未必講得很清楚,但反映跟他兒子死於戰場有關。而被殺的帕魯比是不同名目的烏克蘭極右翼政治組織、以及新納粹組織的創辦人之一。帕魯比長期混政治,在不同老闆收編之下撈盡資源和油水,甚至曾領導準軍事組織「烏克蘭愛國者」。2014年後,帕魯比跟新納粹份子在烏東大開殺界。可以說,帕魯比是以滿手鮮血來混政治,混了十多二十年。
而有趣的是,疑犯落網之同時,烏克蘭人至上、反俄裔猶太人的極右翼組織「白鳳凰」在Telegram上聲稱對帕魯比之死負責。而整件事甚有計劃,確是不似是由斯捷爾尼科夫一個平民百姓可以單獨完成。所以合理推測是極右翼組織白鳳凰在背後策劃,由希望為兒子報仇的斯捷爾尼科夫出手。如果真的是這樣,說明烏克蘭新納粹極右勢力內部正在開始相互吞噬。
帕魯比不是省油的燈,上面說的是2014年後的事情。其實烏克蘭兩場顏色革命(2004及2014年兩場)他也有參與。只要有人願意出錢,任何人都可以是他老闆。2014年那場顏色革命因為亞努科維奇處處忍讓,始終沒有讓軍隊開槍,令情況一直處於膠著狀態。於是帕鲁比受美國金主收買,在混亂中找人放冷槍、然後說是軍方開火,雙方隨即你來我往,一日之內死53人,成功促成當年的顏色革命,令亞努科維奇出走俄羅斯。帕鲁比的政治生涯一直以挑動仇恨和策動殺戮來扶搖直上。帕魯比被殺之外,另一個激進的新納粹組織創辦人伊琳娜·法里昂女士也在一年前、2024年7月被暗殺。如果她的死也跟極右組織有關,那便證明烏克蘭極右本身已開始出現內亂。澤連斯基已鎮不住一個停火前的烏克蘭——停火前的烏克蘭,可能是利益分配最殘酷的階段。
而有兇險的,除了爭奪利益的極右份子,應該還包括不斷徵兵的澤連斯基。所以我一直認為最不想結束戰爭的,是發動戰爭的烏方。澤連斯基是第一人;他下面也滿身血債的那些同黨,都需要用戰時狀態來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