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美國《星島中文電台》「時事觀察」
2025年5月19日
余非：中國法律對內有多少缺口？談「胖虎」之死和義工被狀告
香港在2024年9月有「胖虎之死」這則新聞。新聞上了港聞版頭位置，十分搶眼。而前藝人、現在轉做行政工作的馬浚偉也關注事件。總之，事件成為中國內地和香港網上討論的熱門議題。胖虎，是一隻一歲大的阿拉斯加雪橇犬。胖虎被一對男女在深圳住所內虐待致死——注意不是在香港被殺，是在深圳被殺，香港法例鞭長莫及。那當時又為何會扯上香港的呢？因為涉事的杜恆在香港中文大學任助教，他的女朋友李岩在香港中文大學讀博士。他們應該是同系。以下一律稱其為杜某、李某。
這件事去年9月發生，意想不到的是會有曲折的下半場。以下先簡介上半場的情況，讓沒跟進事件的聽眾知道來龍去脈。
2024年5月14日，杜某和李某從深圳義工手中領養了一歲大的狗女「胖虎」。當地義工組織為幾隻被領養的小動物舉行了一場簡單儀式，當中包括胖虎。5月中領養，沒想到9月4日義工便收到李某信息，指她老公（即杜某）在教訓狗狗時錯手打死了牠，說他們會作出賠償。因為領養合約列明如果出事，需賠償2000元。以下且看杜某是如何教訓他領養的胖虎。原來胖虎知道主人會帶牠上街會興奮，興奮便漏尿（注意，不是任意小便，是興奮起來失禁滴尿）。杜某於是要教訓胖虎。他用狗繩綁住胖虎的頸，再用吸塵機的金屬管暴打胖虎的頭，打至口也流血，而胖虎的死因是掙扎時被勒死。事件曝光後，有人翻查他們之前曾上載的訊息，從中發現這對主人曾上載用垃圾袋套住小狗頭部玩窒息遊戲的視頻。總之，杜某和李某在中大的身份被曝光後，馬浚偉收集了過萬個簽名，要求中大跟進此事。以上，大致就是上半場的重點。
沒料到靜了幾個月後，忽然在今年（2025年）2月前後，傳出杜某李某狀告動物救助方的消息。按我的跟進觀察，事情已由一隻狗的死亡，提升至是對中國社會問題的深層曝露。以下是幾點觀察。
第一點觀察是，虐狗男女狀告動物救助義工一方這舉動，令我必須追查是哪一家機構？哪些人被他們狀告？原來資料十分難找，救助方不是大機構。我要併合各重蛛絲馬跡才找出義工的名字，叫天樂。以下是我花了很多時間查出來的情況。所有訊息都不見於google和yahoo平台，要在微訊系統一點一滴地去挖、去查。簡言之，深圳有一位叫天樂的愛護動物人士，他搞了個「寵進家領養中心」。有點像香港由民間主辦的、收養流浪貓狗的那類團體。通常是由一個有心人，再加一些不定時的義工，就足以撐起一個小組織。由資料反映，深圳天樂的「寵進家領養中心」可信。中心於2021年開始運作，一直都沒有出現過黑材料，十分難得。這類組織黏合一些有心人，同時也接受捐助來維持生存。而在胖虎事件上，李某打電話給天樂，說胖虎死了的當時，天樂立即和另外一兩位義工趕赴現場，並同時報警。因此，胖虎有官宣的死因，就是被綁著來捱打，打至出血時於掙扎中被繩索纏頸勒死。事後的交涉過程中，李某最初願意依領養承諾賠2000元，但之後反反覆覆，總之是毫無悔意。因為是民間組織，勢孤力弱，可以找到的資料不多。我是幸運地撈到一段很有用的視頻——是天樂比較完整的公開披露，才略為清楚當中發生了甚麼事。樂天說（不是原文，是大意）：他們來領養時看不出是這種人。他（李某和杜某）認為這只是賠償問題，完全沒有悔意。我想去投訴他，我知道他在香港那邊上班。結果熱度導致很多人知道這件事。我其實也不想通過極端方式處理事情，有些過激言論我也不認同。天樂以下這句很重要。天樂說：其實呀，那怕只要有一條法律，可以直接讓他知道他的行為是錯誤的，由法律讓他受到輕微的懲罰，我就不會那麼錯苦。
聽眾朋友，杜某、李某要起訴的，不是我最初以為的、正規的動物救助機構。這對虐狗男女要告的，是一個2021年前後就做動物義工的天樂；天樂和寵進家領養中心背後沒有後台，是個單薄的民間組織。我想，也因此，杜某李某才敢把義工一方告上法庭。回頭說天樂。在中國內地，虐待動物，那怕虐待至用最殘暴的方式把牠弄死，你可以報警，但施虐者「沒有犯法」。大量個案都是這種情況。大家明白這個背景，才可以理解天樂為何知道杜某李某在香港那邊工作和讀書後，會發網文說要去香港那邊投訴他們。因為對一對不犯法的男女而言，於中國內地，你莫可奈何！可以做的，是通過投訴讓他們被批評一下。而情況，確是在天樂半公開杜某李某身份後愈演愈烈。因為天樂沒完全說出來的，網民透過起底查到，將杜某李某的底細翻了出來，並引發一場網暴。天樂說，他只想投訴，沒想過網議會如此激烈。之後，天樂想沉澱一下，就去了雲南避靜兩個月。而再之後，就是杜某李某在杭州互聯網法庭興訴，正式控告天樂洩露二人的私隱，傷害了他倆的個人名譽。他倆要就名譽和精神傷害向天樂索償。事態再發展，2月13日案件在杭州進行審訊；之後不知道是4月抑或是5月，天樂這邊被判輸了，要賠償虐狗男女2萬多元（人民幣）。事件未完，說「六月再訴」。這個再訴，是被告天樂不服上訴？抑或是杜某李某未收手，再以另一條罪狀再訴呢？網上訊息暫時資料不足。因此很希望這集節目播出之後，可以有更多的訊息，及更多的相關披露。現在比較知道的大概，是極可能因為杜某李某興訟，已經令「寵進家領養中心」不可以再接收需要救助的貓貓狗狗，因為人力和精力有限；但領養服務繼續。可以說，杜某李某運用中國法律、一個令他們虐殺動物也無罪的法律背景，在這個背景和語境下，反過來用法律打沉一個做了四年好事的義工，以及一個對領養有貢獻的寵進家領養中心。
承上面第一點再談第二點觀察。
胖虎之死，在杜某李某的角度，也是一個無罪者的角度，會認為自己的名譽被損害。我們可以說：天樂不到香港中文大學那邊投訴、不把事情搞大，忍氣吞聲便沒有後來的事。——對的，可以這樣說。義工這一邊半公開了杜某李某的身份，引爆了網上搜查的全公開，是事件被反咬一口的關鍵轉捩點。義工天樂一方確是因而被虐狗男女有入罪的空子可鑽。而問題正出在法律上。天樂在視頻內有一句輕輕帶過，卻很深刻的說話。他說，如果有那怕是一條法例，令他們知道他們的行為是錯的，是犯法的，從而受輕微的懲罰，我都不會如此痛苦。——因此，關鍵是中國內地沒有防止虐待動物法，令虐待動物者無罪。
因為不是帶罪之身，杜某李某才有空間去跟義工「玩法律」！如果胖虎是在香港被殺，杜某李某已觸犯《防止殘酷對待動物條例》，可判處最高三年監禁或20萬港元罰款。而上法庭審訊的過程中，杜某李某的身份自然會被傳媒半曝光。而現在，因為中國內地在法律上有缺口，令一些在香港有法律程序去承擔、去背負的事，變成要由義工私人獨力去面對。所以，天樂現在被罰賠二萬幾元之外，仍然不知道那對「無罪的男女」會玩到多大。因為六月還有再訴這一步。而得出一個這樣的結果，既有義工天樂的責任，中國內地法律不到位，也需要負上不輕的責任。因為在中國內地，殺胖虎不犯法！狗界KＫ園潘宏做的一切，也不犯法！潘宏做過些甚麼，有興趣的可以重聽我的節目。
以下是第三點觀察。我的觀察是，中國涉及民生的法律不完備，而且長期沒有改善，令社會文明很難進步。相信大家也聽過中國內地有不少屠場，長期以來都向待宰的牛灌水，牛隻被灌得呻吟和跪下來了，仍然繼續灌，為的是過磅時可以重身一點，每隻牛可以賣貴一點。請注意，這樣做，不犯法！沒錯，牛隻始終要被宰殺，但是令牠受不必要的折磨，不犯法。利字當頭，不犯法的事，一般商人會有主動改變的動機嗎？此外，很長一段時間，在中國內地16歲以下的青少年就算虐殺了同學也只是回家面壁思過。於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殘暴的校園霸凌事件不斷發生，因為他們清楚知道未夠16歲殺人也無罪。結果，因為性質惡劣的校園霸凌事件不斷發生，於是刑事責任的年齡現在降至14歲。不過，已有很多專家指出，刑事罪行應該以案情來決定，不應以年齡為界限。以年齡為界，無形中製造了一個犯罪許可界線。回頭談胖虎個案，從中反映，民生上的法律不完善並非小事，會直接傷害社會三觀。胖虎事件上的法律，彷彿成功地保護了公民免受網暴，好人和壞人都不應該遭受網暴——這標準表面看來立得很有高度！可是，這個高度同時重重地傷害了社會公義；就是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沒屍骸。明眼人都知道，那對男女之所以無罪，只是因為該有的法律沒有立，如此而已！
節目結束前再多說幾句感受。香港最近力推國民、國情教育，要培養大家的愛國意識。我認為愛國真的不難，天生是黃皮膚黑頭髮的中國人，引以為榮之極。問題是，愛國是一回事，中港融合未必可以一步到位又是另一回事。因為有很多事真的存在實質上的差異。打個比喻，一宗胖虎個案，足以抵銷十次國情教育的效果。主旋律是高大尚的，而胖虎之死、義工被告是貼地的人間平常事，一切都被人看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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