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口老化，社會對晚期照顧服務的需求攀升，社福界近年加強紓緩治療、寧養照顧和生死教育等服務；有研究指，相關計劃有助紓緩公營醫療系統的壓力，成效有目共睹。惟有社福界人士擔心，部分資助計劃或於今年底完結，社區臨終關懷服務需求未止，如本港尚未有為小孩而設的寧養院舍，院舍職員也要接受更多紓緩治療培訓，盼由政府承接，把計劃轄下服務恆常化。有業內人士希望，香港能發展長遠的晚期照顧服務體系，建立「慈悲關懷城市」，共同關懷晚期病人及喪親者。
現時晚期照顧服務分為醫院、家居及院舍三方面，前者主要由醫院管理局提供住院、門診、日間及家居護理等紓緩治療服務，並提供情緒支援及哀傷輔導；截至上月共有逾390張紓緩治療病床。多個非政府組織提供家居晚期照顧服務，如症狀舒緩、家居照顧支援、個人及家庭輔導服務和照顧者支援等。至於院舍，寧養院舍外，去年法例修訂允許居於院舍的末期病患，更易選擇在居處離世。
讓家屬正確認知臨終過程
靈實司務道寧養院副院長黃建成醫生指，在家晚期照顧不限於紓緩治療，「除了照顧病人身、心、社、靈各方面的需要，亦會照顧其家人及照顧者。」該院顧問醫生陳煒嬋亦言，團隊要先向有需要人士及家屬解釋一般臨終過程，讓他們有正確認知，再作晚期計劃。她舉例，病人在臨終前一星期，情況慢慢轉差，卻無法服用止痛藥改善不適，甚至有吞嚥困難和呼吸不順，「如果沒有提前準備，家屬會很徬徨和承受很大壓力，甚至會打消繼續在家照顧的念頭。」
香港聖公會福利協會安寧服務總監陳慕寧分享，有子女為讓患癌父親在家寧養，與母親輪流24小時照顧，「晚上也因憂慮都無法入睡，情況維持了近兩年，壓力甚大。」
不同病患的需求各異，長者以外，殘疾人士及病童也有晚期照顧需要。陳慕寧指，本港仍未有為小孩而設的寧養院舍，「長者離開是哀悼過去，病童離開則是哀悼未來。」她形容，父母對子女有許多期盼，如希望見證孩子長大、入讀大學、成家立業，「輔導過程中，家長要預先經歷失去。」她又指，夫婦面對子女患病及離世，也要梳理情緒，有家長不敢再有後代，甚或家庭關係破裂。
黃建成補充，協助各照顧者及病童的兄弟姊妹接納死亡，也是服務重心，「許多父母捨不得放手，整個家庭也很大壓力，要有專門團隊協助過渡。」
院舍安寧服務減輕醫院壓力
臨終關懷和晚期照顧是專門服務，有院舍職員反映，希望有更多紓緩治療的培訓。陳慕寧指，安排長者在院舍離世需要時間過渡，院舍或擔心同事缺乏相關知識，習慣性把院友送院，現時需逐步調整心態和工作流程。
過去10年，本港積極推展晚期照顧服務，香港賽馬會於2016年起撥款近5.2億港元，推行為期10年資助的「賽馬會安寧頌」計劃，與非政府組織合作在社區及安老院舍推行安寧服務，涵蓋全港近30%津貼安老院舍，截至去年12月，已為超過2.3萬名晚期病人和家屬照顧者提供服務，培訓逾6.1萬名專業人員和前線同工。
香港復康會屬下服務單位「安晴．生命彩虹」社區安寧照顧計劃，至今支援近1030個家庭，如協助晚期病患安排在家離世，透過事前分享和流程介紹，讓家庭更好地準備面對臨終時刻。
聖雅各福群會「安·好」居家寧養服務亦向多區的晚期長者提供在家寧養服務，至今服務近1500個家庭，每位患者使用服務平均3個多月；轄下雅明灣畔護養院參加了「安寧在院舍」計劃。
有研究指，相關計劃有助紓緩公營醫療系統的壓力。香港大學社會科學學院曾於2019年進行調查，發現參與計劃的在家寧養病人中，身體不適的情況減少18%；與2015年相關數據比較，參與計劃的病人在離世前半年的住院日數，平均減少約5天，大大減輕深切治療病床及急症室的使用量。
通過教育推動「慈悲關懷城市」
「相關計劃在服務、研究和教育方面都具重要價值。」陳慕寧指，計劃推進本港晚期照顧服務至成熟階段，並建立理想的運作模式，「改善長者的生活，也令社會資源有更好的分配。」至於專業培訓和公眾教育，她指，香港大學有提供培訓予同工，並出版一系列刊物，「網上資料庫對香港及鄰近國家也是理想的參考。」
然而，為期10年的「安寧頌」將於今年底完結，資助會否延續尚未知曉。香港賽馬會發言人指，「健康社區」是香港賽馬會重點慈善策略範疇之一，除安寧頌計劃，亦有撥款支持其他晚期照顧服務的項目，而慈善信託基金一向按既定的嚴謹程序審批撥款申請，並不時對已獲批項目進行檢討；馬會將繼續策劃及捐助不同非政府機構的項目。
社會福利署指，正檢視「賽馬會安寧頌」計劃下有關院舍晚期照顧的安排，研究當中可行的支援措施。有社福界人士指，香港許多非政府組織倚靠政府或有時限的基金資助維持服務，故機構每隔數年就要開展新計劃以延續服務，「一般有時限資助持續兩個階段，已能為服務打好基礎，由政府承接或是最理想的做法。」
團結香港基金醫療及社會創新研究主管周嘉俊指，「關鍵在於日後各單位如何回應，能否繼續累積經驗還是無法延續。」陳慕寧盼望，通過持續公共教育，推動香港成為「慈悲關懷城市」，「希望社區上每個人都可以關懷晚期病人及喪親者。」
社署表示，署方鼓勵安老院和殘疾人士院舍，以不同方式推行臨終照顧的訓練、教育活動和生命晚期照顧服務；自2017年9月起，所有新落成的合約安老院均設有生命晚期照顧護理室，讓住客在熟悉的環境有尊嚴及安詳地離世。配合政府去年修例，社署已向院舍發出工作指引，並為院舍員工提供生命晚期照顧訓練。
醫務衞生局指，醫管局會根據病人的個別需要和意願，為病情相對穩定的晚期病人提供家居護理服務，並協助病人回歸社區。醫管局亦為有需要的出院病人提供全面服務，涵蓋症狀紓緩、預設照顧計劃、家屬照顧技巧培訓、哀傷輔導以及社區資源協調等；衞生署長者健康服務向長者及其照顧者提供健康教育，並通過18支外展隊與長者服務機構合作。醫衞局指，政府將繼續推進在居處離世的配套措施，以及加強生死教育等。
業界倡推動電子化 醫療券加入晚期照顧服務
要完善社區晚期照顧服務仍有漫漫長路，有業內人士建議，推動相關服務電子化，甚或在長者醫療券計劃加入晚期照顧服務，惠及更多有需要家庭。
醫療平台「老友宅醫」建議，推動晚期照顧服務電子化，以「預設醫療指示」的處理流程為例，病患可透過網上平台預約醫生，在見證人的陪同下，以視像方式與醫生進行評估；醫生可透過視像對話，了解病人的精神狀況，並確認其意願，隨後透過「智方便」等電子簽署工具完成文件簽署，確保文件具備法律效力。團隊認為，電子化流程能讓更多人提早與家人表達意願，整個過程亦更便捷、透明且高效。
香港復康會建議，政府可考慮在長者醫療券計劃加入晚期照顧服務，並納入支援在家離世的服務提供者，讓患者及照顧者可以選擇合適的晚期照顧安排，惠及更多病患家庭。
平台引入「在宅醫療」服務 協助600長者在家終老
除了公營醫院及非政府組織提供晚期照顧服務，有私人醫療平台把日本和台灣的「在宅醫療」服務和經驗帶入香港，至今已協助約600位長者在家離世，實現「在家終老」的理念。
因應香港長者居家安老的需求，醫療平台「老友宅醫」集合醫生、護士、物理治療師、社工及律師等，透過上門服務，為居家長者提供全面的醫療與支援服務。疫情期間，團隊曾為一位90多歲的婆婆善終，當時家屬擔心若把長者送院，或無法陪伴她走完人生最後一程，故在其寧養期間已作妥善安排；當婆婆的生命跡象減弱，家屬便立即在通訊群組通知團隊，醫生抵達時，屋內有近30位親友等候進入房間，見婆婆最後一面，「在疫情期間能夠一同送別親人，實屬難得，此個案印證了在家離世的意義與價值。」
截至今年，「老友宅醫」已累計提供超過2萬次上門醫療服務，並協助約600位長者在家離世。團隊指，許多長者面對晚期疾病，往往無法獲得理想的居住環境與照顧，更難以在家人陪伴下安享晚年，「推動在宅醫療服務刻不容緩。」
記者：仇凱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