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於新聞事業的宗毓華

張煒明 普萊臣頓

9 月17日,宗毓華的回憶錄 《Connie Chung,A Memoir》出版了。18日,她以嘉賓身份出席ABC 的早上節目《The View》,下午又成為CNN 《Erin Burnett Out Front》節目的座上客,為她的新書造勢。 19日,我為了節省35元, 花了一個早上在Barnes & Nobles 書店速閱是書,可是還得花錢買咖啡,不好意思白坐。

《The View》採閒談方式,5 個女人嘻嘻哈哈的熱鬧一番,對時事指指點點,有客便吹吹捧捧。閒談可以東拉西扯,有不想答的便轉話題,例如被問及她被主流媒體聘用是否「平權法例」的關係,她便專注在發問者塗得彩色繽紛的指甲上。節目的高潮是一輯奉承Barbara Walters 的惹笑片,錄影中宗毓華又唱又舞,唱腔失調,舞姿生硬。宗沒有把自己在新聞界的成就作為主題,話題往往拉到相棲相宿40年的丈夫 Maury Povich身上。

《Out Front》採邀請專訪式,主播和嘉賓對答,給觀眾一些幕後真相,提供資料,亦提供笑料。宗和主持人 Erin Burnett 禮貌地互相恭維,話題焦點在女性從事新聞事業的困難與個人犧牲。宗巧妙地答說:「我忘記了結婚那回事,也忘記了生孩子。」雖然沒生孩子,而丈夫有兩個來自前一段婚姻的女兒,他倆還是決定領養一名男嬰,取名 Matthew。宗說:「當時CBS 要把我調任,我覺得沒趣便辭職,剛巧獲准領養。Matthew 躺在我懷抱裡熟睡,可愛極了,他是個好孩子,長大了還是我懷中好寶寶。」

回憶錄刻劃一個只有5呎3吋高、在美國出生的華裔女性,堅決當新聞從業員,小心翼翼地遊走於男權社會,還要遷就爭名奪利的女前輩。她最顯赫的生涯是在 1993-1995 年間接受CBS委任,與久負盛名的Dan Rather 分擔周一到周五晚間新聞主播工作,她成為Barbara Walters 後第一位主要網絡的共同女主播,也是第一位華裔女性主要網絡共同主播人。CBS 作此調動,原因是年來收視率下降,屈居ABC 及NBC之下。

Dan Rather 權力慾很強,要他跟任何人分擔工作實在有損自尊心。宗說:「不一定因為我是女性兼華裔,對他來說,在廣播桌前,身旁是個男的也不舒服,甚至是一個盆栽也嫌多餘。」此外,兩人的性格也合不來,雖然共同工作多時,卻沒有默契。宗說:「他不閒聊,我們在咖啡室中沒有溝通,我摸不清他心裡想什麼。」採訪工作也有輕重之分,任何人都會自然而然地爭取重大的任務,不管是哪一行事業也如是。1995年4月19日,奧克拉荷馬城聯邦大廈被炸,CBS 派遣宗往調查報道,Dan Rather 不悅,當時他身在德州,距離接近,責問上司為何不派他前往。宗在採訪奧克拉荷馬消防局發言人時說了一句令人們不滿的話,她說:「此間的消防隊能應付嗎?」遭受公眾輿論抨擊。不多時,CBS 撤去宗共同主播職,轉派其他任務,宗請辭。

1997 年,宗加入ABC,主要任務是當《20/20 》節目專訪記者。這兒也有激烈競爭,老行尊 Barbara Walters早在70年代已成為女性新聞從業員先鋒,以訪問美國總統、國際政要及社會名流知名,《20/20 》的頭牌專訪非她莫屬。敢於和她一爭的只有 Diane Sawyer(5),她曾是尼克森總統幕僚,也曾在CBS任職,分擔主持《60分鐘》的雜誌式節目。她加入ABC後於1989-1998 分擔《Primetime Live》 雜誌式節目主持。宗說:「她們都是性格剛強的女性,搶任頭牌專訪,我退避一旁。我尊重Barbara ,她為我們後輩開路,我不會和她爭領頭,假如她要把我從飛機上向外推,我會自動跳下去。」

回憶錄第20章「得心應手」(Getting the Gets)透露一些令宗滿意的專訪,其中一則關係到NBA 籃球明星大名鼎鼎的Magic Johnson。1991 年11月7日,效力湖人的 Magic Johnson 在新聞發布會上宣布退休,理由是體檢時證實他HIV 呈陽性。當時愛滋病流行,人心惶惶。訪問者和被訪者都很尷尬,況且宗在洛杉磯工作時和Magic 有一段友誼。Magic 感到宗有點為難,對她坦誠又安慰地說:「我應該怎樣發問呢?我是採訪者還是他的朋友?這些難出口的問題應怎樣處理?」他稍頓後續說:「隨便發問吧,毋須顧慮。不管怎樣,我們永遠是朋友。」這些問題揭露了Magic 到處留情的私生活,他表示他不怕如實地告訴妻子 Cookie,哪怕如實地告訴特定訪問他的人。

或是漏網之魚,又或是喜出望外,2001年初,宗被任命專訪國會議員加州代表Gary Condit。事緣華府聯邦監獄局見習生 Chandra Levy 失蹤後遇害,偵查扯到 Condit 身上,揭發私情。問:「你們有的是什麼關係?」答:「密切關係。」問:「密切、是否性關係上的密切?」答:「我結婚34年了,我承認我不是個完美無瑕的丈夫。」職業運動員拈花惹草雖有損名譽,但不影響其在球場上的演出,民選官員與年輕女郎偷情,即使不引咎辭職亦難以向選民交代。 雖然警方不予追究,選民再也不支持他,政治生涯告終。這本是年度重大新聞之一,其後911事發,就漸漸被人遺忘了。

宗毓華是新聞界女性及華人的先驅者,意想不到的成就是來自華裔移民的仰慕,他們在電視上看到一張可認同的面孔,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與文化裡找到歸屬感,很多家長為女兒取英文名時就叫Connie 。在《Out Front》節目中,Erin Burnett 從視頻中邀請了這樣的一個女孩子,如今也婷婷玉立,她說:「Connie,你好,我是Connie。(笑聲)……。我的父母移民美國,妳在電視上的面孔給他們舒適感及信心……。所以當我要取個英文名時,Connie 是唯一的選擇。我現在代表所有因你而取名Connie 的女孩子,以及那些看到電視上的你而受感動的女仕們,說聲謝謝。」

回憶錄是宗最後一次採訪,非專業性的採訪,自我生命的採訪。內心沒有怨恨、指罵、後悔、悲傷、失落一類負面情緒,活活潑潑地面對種族、文化、社會、性別、輿論諸般限制,從事新聞事業不是偉大的宏願,也不是童話般夢想,順著自已的性格、才情向前走,回頭看時盡是美景。愛是生命的太陽,家庭、配偶、兒女、朋友、同事、觀眾、讀者是恆星,互相推移成為奇妙的宇宙,外間的閒話與批評不過是流星。Connie,讓我借「星島廣場」這塊園地說聲謝謝。

星島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