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溪地「華裔船王」王遠清

華裔船王王遠清和Aranui五號郵輪。Eric Wong提供

造於2015年,至今仍在航行的Aranui五號郵輪。Eric Wong提供

王遠清三代全家福。Eric Wong提供

文/記者洪郁欣

這位長者年事已高但看來十分硬朗,談起往事如數家珍,介紹起他的船隊時,眼神就會閃出光芒,由他開創的半郵輪半貨船業務,為大溪地群島帶來遊客和資源,曾獲總統頒發「終身成就獎」——他就是人稱大溪地「華裔船王」的王遠清。

原生家庭

王遠清(Jules Wong)1935年出生於法屬玻里尼西亞首都、最大島嶼大溪地的帕皮提(Papeete),精通法語、英語及粵語。王父1908年出生於中國東莞,當年大溪地的法國人到東莞招募勞工,王父的哥哥和堂兄即前往當地種棉花和甘蔗。1924年,17歲的王父也來到大溪地投靠兄弟,從此定居。

當年大溪地對中國移民並不友好,作為非公民的華人被剝奪了基本權利,因此華人形成了一個緊密的社區,相互交流和聯姻。王父個性隨和,適應了當地的環境。像他那一代的許多華人一樣,他沒有學會說流利的法語,而會說大溪地語,因為他接触的大部分都是當地人。王遠清的母親則是大溪地土生土長的第一代華人。王遠清父母共育有四男四女,王遠清排第四。

二戰後,王父在帕皮提市中心開了一家「永萬興」(Wing Man Hing)雜貨店,一樓面向街道做生意,一家人住在二樓。當時王父管店面,王母在舖後做裁縫生意。後來王父在兩位姐夫幫助下,在東北部一群環礁Tuamoto群島展開貿易生意,將商店的貨物賣給島民,將群島土產椰子和珍珠母貝帶回,多番貿易往來,顯然有必要買一艘船。

1953年,王父派姐夫去檀香山尋找一艘能滿足他們需求的船,結果找到一艘建於1942年的小型追潛船,王家對這艘船很熟悉,因為多年前一個美國人曾把它帶到大溪地做獵鯊生意。之後一年,從運輸珍珠母貝中迅速賺到足夠的錢後,王父於1954年買了另一艘船——「金牛號」。王遠清一家從此與船結下不解之緣。

事業鴻圖

王遠清在大溪地一直唸到高中畢業,本來學法文的他應當去法國念書較為合理,但他卻毅然選擇來美國,因為他覺得美國的發展前景更好。他就讀於三藩市大學(USF)商學院,畢業後本希望去銀行工作,但或許是由於亞裔身份,銀行聘請了資歷不如他的同學卻沒錄用他,於是他短暫地做了幾年出入口裝修材料等的生意。

王父於1962年患癌辭世,王家貨船生意受到政府壓榨,面臨著巨大的財務困難,因流動資金不足,貨船在港口停滯了近18個月,債務開始不斷累積,王遠清公司面臨倒閉危機,需要作出抉擇,是宣布倒閉,還是極力挽救。常言危機也是轉機,王遠清與兄弟討論對策時,弟弟問到為何不嘗試改做客船,王遠清靈機一動決定另闢新路。他買了一艘來自德國的舊船,在德國造船廠改裝之後,改為一半貨船一半客船,有了客艙和其他設施。現在而言一半貨船一半客船的業務絕非常見,在當年更是獨創一格,也正是因為如此,王遠清力挽狂瀾拯救家族生意,更走上了發家致富的道路。

裝修完成後的船擁有17個客艙,可容納30位客人,這便是王遠清的「Aranui一號」。在1984年11月的首航中,這艘新的客貨船載著27名乘客到土阿莫土群島(Tuamotu Islands)和馬克薩斯群島(Marquesas Islands),展開為期17天的郵輪業務。當然這種新環境對於船組人員也是一種挑戰,在服務客人還是專注貨運兩者間逐步找到平衡。

幾個月後,《洛杉磯時報》報道說,在加州新港灘(Newport Beach)一家美國旅遊公司的幫助下,Aranui郵輪的路線確定,大眾對大溪地群島的興趣也隨之越來越大。王遠清一開始只是打算改造一艘客貨船來試試水,運貨的同時載客去大溪地島嶼遊玩,沒想到竟一炮而紅,第一年航運就取得了成功,吸引越來越多的乘客,船票每次都被一搶而空。當時大溪地有不少島嶼是沒人去的,Aranui彷彿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般,備受歡迎。1986年全新的「C.P.T.M」公司成立,取代了永萬興,成為「Aranui號」的母公司。

由於日益增長的需求和安全問題,「Aranui」郵輪的服務已經供不應求,王遠清在這幾年積攢了不少的資金,1990年購下「Aranui二號」。「Aranui二號」與「Aranui」同樣購於德國,貨船的內部完全重新設計,擁有36個客艙,可容納約90名乘客。不過,當年適逢第一次海灣戰爭,旅遊業受衝擊,到1992年才逐步反彈。在此期間,歐洲對其郵輪服務需求不斷增加,並成為馬克薩斯群島最大的旅遊市場。隨著國際客戶的不斷增加,對郵輪服務的要求也越來越高,希望擁有更多的設施以及帶陽台的船艙,王遠清在2000年將重點放在發展郵輪事業,試圖提供更完善、熱情的服務。

為此,他決定訂造一艘全新的船「Aranui三號」。「Aranui三號」於2002年在東歐羅馬尼亞完工, 2003年起航前往大溪地並開始服務。它提供了86個艙位,從高級套房到標準艙,能容納近200名乘客。隨著新船的到來,王遠清的服務拓展到澳洲和新西蘭市場。「Aranui三號」每年運送世界各地的乘客約3000人。

Aranui船隊沒有四號

「Aranui三號」為大溪地服務了12年,到2015年被中國製造的「Aranui五號」取代,為什麼沒有「Aranui四號」?王遠清坦言「因為四這個數字對中國人來說不吉利。」Aranui五號訂製於中國山東的船廠,他透露價格比起歐洲製造便宜了近一半,且質量很好。王遠清說,當時中國幾乎沒有造船廠造出過這種規模的船,但山東的這家造船廠對這個單子十分渴望且感興趣,非常渴望建造一艘西式游輪。 由於船要在法屬海域航行,必須經過法國政府單位審批,並符合法國海岸警衛隊的規定。中國的船廠對這種造船標準有點陌生,想證明能做到,王遠清也想幫助他們做到,於是他本人及團隊為造船一事多次前往中國商談。

他說,「Aranui五號」在各方面都很獨特,是中國製造商和歐洲製造商混合的產物,也是中國製造的第一個國際郵輪,發動機來自德國,舵機來自德國,電梯來自歐洲,電力配電盤來自中國等。這艘訂制的客運船於2015年啟航,結合了郵輪的舒適性和現代便利性,還能兼顧貨運,為偏遠地區提供服務,為遠離文明的小社區運送貨物。

「Aranui五號」能容納240名乘客,比起「Aranui三號」更豪華、更舒適,擁有更多更大的艙室,還增加了更多種類的房間,如豪華艙、套房等,大多數房間都有陽台。「Aranui五號」也有更多的公共空間,如多樣化餐廳、休息室、會議室、按摩室、溫泉、酒吧等,使得來自各國的乘客有機會在一個親密和休閒的環境中相互瞭解和認識。五號也更現代化,有最新的安全設備、雙引擎(萬一一個發生故障,有備份)、衛星通信、互聯網等。

直至今日,「Aranui五號」仍在服務中,兩周一個船次,遊客為有錢有時間的老年人居多。王遠清透露,最新的「Aranui六號」正處於最後的策劃階段,將於2023年夏天開始建造,將有一個全新的名字「Aramoa」,是「Aranui五號」的姊妹船,由山東同一個造船廠建造,規模類似但略小,約能載客180名。「Aramoa」將開啟大溪地全新的一條航線,預估於2025年完工下水。

除了郵輪業務以外,王遠清還在中半島聖馬刁市(San Mateo)經營一家高端桌球室「The Great Entertainer」。他說,當年在做出口生意的時候了解到桌球室很賺錢,因為球、球桌等設備不需要經常更換。他曾在三藩市經營桌球室業務近50年,高峰時在三藩市、聖馬刁市、柏克萊(Berkeley)、菲蒙市(Fremont)和康可(Concord)共有五家分店,目前只剩下聖馬刁一家仍在經營中。「The Great Entertainer」一改過去對傳統桌球室昏暗簡陋的印象,裝潢門面高端大氣,還設有乒乓球區、提供餐飲的吧台區、遊戲區等。王遠清說,他想做的是漂亮、高級的會所,並不像傳統桌球室裡面全是「爛仔」。

再生家庭

王遠清和太太於2021年結婚滿60周年。他的太太是大陸出生的香港人,年輕時來三藩市留學並留了下來。王遠清和太太相識於三藩市華埠的一場舞會上,兩人一見傾心,婚後育有一子。兒子Eric Wong一直以來跟著父親打拚家業,可謂是王遠清的得力助手,而且已成家立業,王遠清的孫子已年滿24,畢業於西北大學,目前於紐約工作,一家人其樂融融。

王遠清的一生可謂傳奇,他在56歲的時候做了第一次換肝手術,但由於手術並不理想,57歲的時候又換了一次肝,換肝並非易事,輪候名單很長,能在半年內換到兩個肝在當時可謂奇蹟。

這幾十年,王遠清一賺到錢便繼續投資,無論是郵運也好,桌球室也罷,都盡可能不斷地更新換代,讓他們保持最好的狀態。「The Great Entertainer」和Aranui五號、六號的室內裝潢設計都出自同一位設計師Jack Tam手筆。Jack Tam與王遠清除了是生意合作夥伴,也是多年老友。Jack Tam說「王遠清直至今日八十多歲了,腦子裡永遠還在想著嘗試新的東西。」

或許正是如此,王遠清才能有今日的成就。他在大溪地開創的半郵輪半貨船,為大溪地群島造福一方,把遊客、資源帶到了本來沒人去的小島上,帶動當地經濟和發展,大溪地總統還曾親自為王遠清頒發「終身成就獎」,讚譽他為大溪地所做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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